初中、高中讀不同學校,音樂這科都被同一個老師教過,就算不是很奇妙,也是很有緣吧!
初中考上台中衛道中學,一、二年級的音樂課都被同一個老師教,而且是大部份同學都認為被他教到「足衰」的怪老師--吳博厚老師。吳老師外表又瘦、又小、又乾,可能因為如此,終年都穿西裝打蝴蝶結(應該沒記錯),再加上作風怪異,所以「贏」得「潑猴(台語發音)」的綽號,所以説起「潑猴」,無人不知,無人不曉。高中考上台中一中,第一次上音樂課,抬頭一看,怎麼又是「潑猴」,原來他在台中一中是專任,衛道中學是兼任。
吳博厚老師(1912-2002),鹿港人。父親吳淡羽在日據時代是當地巡查(警察),生了2個男孩。老大吳博厚,對聲音既敏感又癡迷,是音樂奇才,在中部首屈一指的學府台中一中,教了26年音樂。 老二吳敦厚,卻偏偏是個聾子。13歲那年,美軍朝鹿港電力公司扔炸彈,他被震破耳膜。另一說是他半夜發高燒,不敢叫醒家人,隔天就失聰。,但後來卻成了國寶級的燈籠畫師。
吳博厚原任彰化中學音樂老師,1956年受聘於台中一中,1960年起專任指導管樂隊,鞠躬盡瘁二十六年,1982年退休。
吳老師上課算是十分認真的了,不過他話不多,大部份時候我們都看他動作來判斷,接下來要作什麼,比如他打開鋼琴蓋,坐上鋼琴椅,我們就知道要唱歌了,趕快拿起音樂課本,接下來他就說第幾頁,我們馬上翻到那頁,就知道要唱那一條,跟著琴聲就唱了起來,但他聲音很小聲,坐後面的同學聽不清楚,必須問前面的人第幾頁,上課有夠「刺激」
吳老師也有教音理,我現在還記得的是,音樂主要2個要素:Time(拍子)、Pitch(音高),而且他還很時髦地用英文Time、Pitch講。上他音樂課最緊張的一刻就是,每學期最後一堂的考試,一考定生死--唱一首這學期教的歌,要唱歌詞、唱DoReMi都可以,唱首調行,固定調也行,反正他有絕對音感,唱對、唱錯都聽得出來。成績算法很簡單(吳老師講的),Time錯一個扣20分(大概是拍子主要有5種吧),Pitch錯一個扣100/7,這個就很簡單,Pitch共有7個。照他的算法,100分不是三兩下就被扣光,大家都不及格嗎?不過說歸說,做歸做,吳老師還算通情達理,宅心仁厚(「有」博厚,不是「無」博厚),沒聽過有人音樂成績被當的。由於他的啟蒙,我找到一本簡易樂理入門書,唸了之後,讓我豁然發現,要懂音樂不是那麼難
考試時一號唱第一首,二號唱第二首,餘此類推,所以考試前大家會算自己可能唱那一條,加強練習這一條,可是這中間也會有變數,如考試當天有人請假沒來、或前面有人唱到一半唱不下去下台,下一個人還是唱同一首,還有一個變數是,其中有一丶二首歌老師認為太難不考,所以還是要全部都會唱。考試那天大家都緊張得面如土灰,全班鴉雀無聲,連屁也不敢放。記得有一次我前面那一個緊張得唱沒完就Out,結果吳老師要我接下去唱,我本已把下一條唱得滾瓜爛熟,這下出現變數,只好硬著頭皮顫抖地唱了起來,還好那一條也有稍微練一下,勉強唱完。我都用我習慣的首調唱法唱DoReMi,成績都有80幾分,有的學期還90幾分,這對自認五音不全、對音樂有自卑感的我來講,已經算是奇蹟了。所以我跟別的同學不一樣,別人上吳老師的課是如坐針氈,我則是如魚得水。
吳老師還有幾句名言,同學也會模仿彼此嘲弄。比如我們如果音唱不準,他就說我們的耳朵是麵粉做的;拍子唱錯,就說我們是山上來的,因為他說原住民(那時候原住民這名詞還沒出現)不會心算,只會用手指算,1、2、3、4、5,接下來沒手指了,就是很多、很多、很多……,這是 「潑猴」講的,原住民同胞要算帳要去另外一個世界找他。我們如果把腳放到前面同學座椅下面的置物籃,他就板起面孔說「ㄘㄟ!ㄘㄟ!ㄘㄟ!非洲來的」,他認為非洲人不愛乾淨,一樣,非洲人要抗議找他抗議。
吳老師上課還會講音樂家的故事,而且還拿出書來給我們看裡面的照片,不過坦白說,因為他講話很小聲、「言簡意賅」,我們坐後面的同學往往都不知道他在說那一個音樂家
此外還有音樂欣賞,他會用他那台老舊的唱盤唱機,播放貝多芬交響樂曲等世界名曲給我們聽,而且他還一個人瞇著眼睛搖頭晃耳,如癡如醉,但大多數同學卻都鴨阿聽雷,枯燥無味,而且由於唱片老舊,往往有沙沙聲,音響效果不佳。不過我日後會喜歡聽古典音樂(歌劇除外),多少受此影響。
吳老師上課時大部份時候都不苟言笑,只有偶而講到「冷笑話」時,突然一個人ㄏㄟ!ㄏㄟ!ㄏㄟ!連笑幾聲,同學也跟著傻笑幾聲。所以很多人都會認為吳老師很兇,脾氣不好,但人不可貌相,其實他是面惡心善。有一次他上課遲到,騎著他的scooter(要用日語發音才有味道)到音樂教室外面,引擎沒熄,他就拔出鑰匙,跳下摩托車,問我們誰會騎摩托車?幫他把摩托車騎到車棚,我們一聽,面面相覷,那個時代台中一中誰會騎摩托車? 不料平常瘋瘋癲癲的張居正同學覺得好玩,竟然自告奮勇說他會,吳老師不疑有他,立刻把摩托車鑰匙交給張同學,他坐上去油門用力一催,可能是催得過猛,只見那輛scooter像野馬一般,前輪擎天而起,又瞬間墜落,同學目睹這驚險一幕,大叫一聲,吳老師轉頭一看,一言不發,從滿臉驚恐的張同學手中拿下鑰匙,騎上scooter,噗!噗!噗!騎到摩托車車棚再走回來,從頭到到尾,吳老師都沒有半句惡言或斥責,,很有風度,讓原要看好戲的我們跌破眼鏡。
BTW,我在衛道中學三年級,音樂不是吳老師教,新的老師的嘴臉我一輩子都忘不了。這位老師混得很兇,上課來露個臉就走了,丟下同學自習,印象中很少上課,倒是很積極遊說我們參加他的國樂團,我為了音樂成績,向母親要了500元買了一把秦琴加入,也沒老師來教怎麼彈,練了幾次也不會彈,就這樣趕鴨子上架,學期末上台表演,我只好在台上裝模作樣、胡亂撥弦應付了事,相當尷尬,奇怪,堂堂名校,怎麼會聘這樣的老師,現在我還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音樂老師
從小到大,在學校上課時我很少聽講(肚子有墨水的好老師鳳毛麟角),都是自己讀自己的,不過我有一個原則,國文課就讀國文、英文課背英文單字、數學課算數學,感謝神,還是讓我碰到幾個很好的老師,影響我一輩子,吳博厚老師就是其中之一
自小家境不是很好,連幼稚園都沒唸,更不用說學什麼樂器,音樂彷彿是奢侈品。國小唱起歌來比同儕還五音不全,每回開口唱歌,姊妹就摀起耳朵叫我閉嘴,所以我對音樂有自卑感,還好國小五年級祖父母帶我到教會上兒童主日學,有機會唱一些聖歌,初中參加少年團契,唱聖詩的機會更多,常唱音準多少就有進步;所以碰到吳博厚老師,他的教法反而對我的味口,特別是他對古典音樂的推崇,引起我對古典音樂的好感與好奇,雖然我到30多歲才真正enjoy古典音樂,吳老師的音樂課絕對是一個起步
音樂是上帝給我人生一個很好的禮物,從對音樂有自卑感到欣賞音樂時聽得出音樂性的有無,作得好不好,有這樣的功力,是我始料未及的。初中家裡有一台簡易的唱機,借來一套貝多芬9大交響曲,連一張都沒聽完;大學在宿舍看同學 α (阿發)聽古典音樂,還自得其樂地唱將起來,覺得莫明其妙;作住院醫師時,先後交了幾個音樂系的女朋友,一方面被強迫,一方面愛烏及屋,對古典音樂才真正開竅,聽出興趣,但回想起來,對怪老師「潑猴」的崇拜才是關鍵
「潑猴」,謝謝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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